(以下透露劇情)
一切都是尤彌爾的引導。
惡魔(艾連)與尤彌爾的契約完成。
路消失,尤彌爾的靈魂終於前往她的歸宿。
所有沒死的巨人,包含無垢巨人,回復人型。柯尼、讓、賈碧、法爾科、萊納、皮克的親人回復人型。
以上這些人都歸隱。不再加入軍團、政府。
阿爾敏是帕拉迪島的領袖
怪誕蟲不知所蹤,尋找下一個宿主。
一、尤彌爾
漫畫有暗示是尤彌爾故意把豬放走的。她為什麼要這樣作,原因不明,也許是出於孩子的淘氣,也許只是出於簡單的動機:
「我是被愛的嗎?」
「有人會站在我這邊嗎?」
結果令人失望,沒有人願意超越對錯為她挺身而出。
得到巨人之力後,由於巨人之力,尤彌爾被眾人需要,使尤彌爾自欺欺人的滿足於這份虛假的愛。因為被需要,因而感覺到自身存在是有意義的。這個主題也出現在104期訓練兵的尤彌爾的故事。當始祖尤彌爾替王檔下致命一劍,王說的話讓他絕望。終究王只是把她當作工具。絕望的她,不用巨人之力復原,她進入了「路」。
我覺得「路」是生死之間的模糊地帶,不算是死,但是靈魂又還沒有去到他的歸宿。可能有點近似靈薄獄的概念。(如果對靈薄獄的理解錯了還請見諒)
之後,跟她血緣有關的艾爾迪亞人都被連結到這個路。慢慢的血緣擴大,最後,所有艾爾迪亞人都跟路有連結。尤彌爾的目的,是要找回最當初她沒能得到的愛,她就在這個路之中等待著,窺探著世界的記憶。可以說,她在作的,就是引導兩千年後的艾連來給她答案。這是既定的命運。
吉克說,有些是艾連懂,而自己不懂的,所以尤彌爾才會選擇她。
首先,艾連不把尤彌爾當作工具,而是當作有自己意志的人,她要讓尤彌爾自己作選擇。第二、除了庫沙瓦,吉克沒有真正被愛過,也沒有愛過人的跡象,更沒有未來會去愛人的人格特質。但是艾連不同,他成長在愛的環境,他知道愛與被愛的感覺,因此他知道尤彌爾是渴望愛人與被愛,知道尤彌爾最當初只是想看看,世界上是否有人在乎她。
那麼惡魔與女孩的契約就是,她把力量借給艾連,艾連會讓她知道,選擇當大壞人的艾連,是否有人會站在他這邊。就如同當初選擇放走豬的壞女孩的遊戲,是否有人會超越是非,愛著他。這樣的行為說起來有點幼稚,但尤彌爾只是個女孩。行為動機非常單純。
自此兩人便是二位一體的概念:讓眾人基於自己的自由意志,告訴我(尤彌爾),我(艾連)在你們的心中,到底是甚麼?這可能也是故意放走豬的女孩尤彌爾的小惡作劇想知道的答案吧,她想知道,有沒有人在乎她,有沒有人愛她,有沒有人會替她站出來。就像艾連替希斯特莉亞站出來一樣,就像米卡沙、阿爾敏,科尼、讓,不放棄艾連一樣。
二、艾連
瑪萊篇以來,一直到第138話,艾連才真正的對同伴親口說出自己的想法。在那之前,作者都是在回憶中,讓讀者看到艾連的痛苦,而在現實時間線,艾連一直都展現出一意孤行的態勢。也因此,到底艾連是不是真的選擇滅世,成了多年以來讀者的懸念。
但艾連黑化,我認為這是不大可能的,否則,作者何必放那麼多艾連內心戲給讀者看?讓我們看到艾連內心痛苦的一面。除非作者是要戲弄讀者,讓讀者心對艾連的良心有所期待,然後最後狠狠打臉,但是作者揀山創不像是有這種扭曲人格的人。基本上,他還是溫情的。因為他創造阿爾敏這個角色。
我的推測是,艾連看見的未來,就是自己徹底弄髒自己的手,發動地鳴,成為惡魔,但是他相信夥伴們理解他,愛著他,始終希望能喚回他。但他不會回頭,因為這個罪他要擔下來,這是他的選擇。而且,從一開始就決定的了。他知道自己會死,且必須死。
第130話,艾連的內心獨白:
「究竟是從哪裡開始的?不,哪裡都無所謂。就算一切都是最初就被覺定好的,那一切也都是我期望的,一切,都在前方。」
這裡穿插了幾個畫格:第一話,米卡莎叫醒樹下的艾連,以及尤彌爾放走的豬。我認為這裡釋放的訊息是:艾連的命運,與尤彌爾的命運,一切都是既定的。艾連選擇接受這一切。
但是,艾連畢竟也是人,也曾想過逃避,也曾經軟弱過。
第123話,調查兵第一次踏上馬萊大陸時,就跟第一次看見大海時一樣,所有人都像小孩一樣興奮,只有艾連,帶著悲傷的面容,若有所思。他已經知道未來,這個既定的未來摧毀了他。我覺得,艾連一直追求自由,但是已經知道未來的他,等於被剝奪了自由,因為他的選擇已經無法改變未來,易言之,他的自由意志已被進擊巨人的能力等同取消。
這裡的悲傷有兩層意義,第一是他對即將被他摧毀的世界傷感,第二,是他對自己沒有能力改變感到傷感。因此,軟弱的他起了逃跑的念頭,第138話告訴我們,艾連可以選擇逃跑,和米卡莎平靜度過剩下的四年餘壽。
但是他終究選擇了這條道路。最終他完成了他的使命,他完成了契約,證明了愛的存在。接受自己的命運,也是一種選擇,這個選擇帶有悲劇的超越的意義。
關於他要告訴尤彌爾的:
如果夥伴們僅僅把他當作工具,是不會賭上性命也要來阻止他的。故事中藉由萊納之口,已給出暗示:也許艾連之所以不控制他們,就是要他們來阻止自己。只是背後有雙重動機。既是夥伴們無法違背自己的良知,也是夥伴們不忍心艾連獨自承擔殺戮之罪。
第133話,眾人搭上飛船,離開歐迪哈港,艾連將眾人拉進通道,讓、科尼、阿爾敏、米卡莎、李維都對艾連呼喊,希望可以勸回艾連。
阿爾敏一開始說,地鳴已經造成相當程度的破壞,帕拉迪島今後數百年可以安全了,然後他頓了一下,說出了真心話,他不只是基於大義,更是基於感情:
「是我們不好!是我們把你逼到這個地步!」
讓說:
「之後我們會想辦法解決的,你已經不用再為了我們殺人了。」
科尼說:
「艾連,我因為莎夏的事情對你生氣了,但你那時候也很悲傷吧,我卻…一點都沒從你的立場考慮過。」
米卡莎:
「艾連…我想同你一起背負你的罪孽,我們也承受著跟你一樣的罪孽,所以,不要再離我們遠去了。所以,求你了,回來吧。」
李維:
「現在就回頭的話,只要讓我踹你幾腳就算了吧。」
如果事情的善與惡,對與錯,是與非,都是黑白分明的話,那事情就簡單多了,但是就連科尼這樣的笨蛋,親手殺死了達茲、山姆威爾的柯尼,都能明白萊納、阿尼、貝爾托特等人心中對於殺戮不可沉受之重,馬萊篇以來,艾連一直傷害著他們,一直考驗著他們,但他們仍然不放棄艾連。他們都愛著他。
第138話,米卡莎想起艾連對他的羞辱,但是她終於勇敢地相信,艾連的心始終是在她這邊的。也只有這樣,她才能選擇戴上圍巾,勇敢地帶著艾連的記憶活下去。
於是契約完成,艾連死亡,尤彌爾的靈魂終於去到她的天堂,路關閉,所有艾爾迪亞人的靈魂解放,巨人之力消失。當下所有還活著的無垢巨人回復成人類。
三、吉克
尤彌爾引導吉克的線索如下:
尤彌爾救回瀕死的吉克,讓吉克之後可以帶艾連回顧古立夏的記憶,進而影響過去,最後發動地鳴。
由於這一段對故事前進是不可或缺,因此,我覺得是支持「尤彌爾主導一切」的線索。
在回顧古立夏的記憶時,可以說是艾連在尤彌爾的引導之下,達成救贖吉克的目的,通過艾連的視角,古立夏看見未來的吉克,對他懺悔,並告訴他,他愛他。這一個也可算是艾連與尤彌爾的契約吧,或者說是,尤彌爾引導艾連來告訴自己答案。
第137話,阿爾敏告訴吉克,他對存在意義的感悟,吉克作出了選擇。也可以說是尤彌爾引導著艾連,引導著吉克,引導著阿爾敏,讓吉克領悟,有人在乎自己的人生,是有意義的。同樣也呼應了一樣的主題:尤彌爾引導艾連來回答她的事情。
四、阿爾敏
阿爾敏是最接近「孩童」的。單純、純粹、他的自由最主要就是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此而已。
他絕不放棄人性的良善,永遠不放棄了解對方,永遠不放棄溝通。
阿爾敏是真正可以拯救世界的人。我覺得阿爾敏是故事的精神核心。
阿爾敏相對於艾連的對比,以下面為例:
第72話,瑪麗亞奪還戰前夜,三人組坐在外面談天。
米卡莎說:
「奪回瑪莉亞之牆,把攻擊我們的敵人全部消滅之後,還能夠回到往日的時光嗎?」
艾連回答:
「一定可以的…只是有些人,再也回不來了。」
阿爾敏此時說起兒時的夢想,那個關於牆外的世界。艾連聽了,有一點點不知所措,喃喃的回:
「是…是啊,你說的對…」
此時作者用了連續三張分鏡,特寫阿爾敏的面部表情,第三張是他的清澈眼神,似乎他看出艾連有點莫名的感傷,可能也只是想要激勵他的好友,他說:
「所以啊,我們應該先去看海!……一定有的,我們去看看吧。」
艾連有感於阿爾敏那樣的純真,於是笑笑著回:
「真是說不過你,好吧,那就去瞧瞧吧。」
這是我很喜歡,總是看得有點感動的一段。艾連面對阿爾敏的清澈眼神時,似乎總有一點難以直視。而阿爾敏又似乎意識到艾連那股對於光明的怯懦,因而鼓舞著艾連。
後面的第81話,阿爾敏要艾連貫徹對貝爾托特的作戰計畫,他看出艾連意識到阿爾敏要犧牲自己,他主動對艾連說,他是膽小的,他撐不住的時候,他會逃跑,請艾連一定要貫徹計畫,要撐到最後一刻才出手。阿爾敏其實是反向操作,用「實話」作為謊言,而艾連似乎知道又似乎不敢點破。因此有了最後第83話,第84話的強烈戲劇張力的橋段。有許多對話,承載非常非常多的訊息。
艾連說:
「阿爾敏不只是投入戰鬥,他還懷抱著夢想。」
「能夠拯救世界的,不是我,也不是團長,而是阿爾敏!」
第84話,里維兵長要替艾爾文注射藥劑之際,他想起最後艾爾文跟他說的謝謝。此時的主畫面是艾爾文的清澈眼神,其中一個畫格是阿爾敏的清澈眼神。
第136話,里維兵長又想起艾爾文,他說:
「我不後悔沒有選擇你,因為我把未來託付給,跟你有著同樣眼神的人。」
第90話,在瑪利亞之牆奪還戰之後,希干希納區的英雄們的女王授勳儀式前,對於弗洛克的批判,阿爾敏的神情沮喪,畫格中的阿爾敏,眼神不再清澈,顯得陰沉黯淡,他說:
「弗洛克他說的對。」
「當初應該讓艾爾文團長活下來才對…能夠改變這個狀況的人,並不是我。」
這裡用了較為細膩的分鏡來處理艾連與阿爾敏之間對話。作者讓讀者聚焦兩人的內心狀態。
艾連扶著阿爾敏肩膀,神情有點不忍:
「為什麼你知道那麼做才對?」
「我就不知道啊!甚麼才是正確的選擇,應該沒人知道未來會如何?」
「而且,你看過嗎?牆外的情況,牆外究竟有甚麼?」
阿爾敏緩緩抬起頭,喃喃的說:
「……大海」
這裡帶過一張分鏡是艾連的面部特寫,他的眼神有些不安,臉頰上是一滴汗水,然後有些勉強的裝作樂觀的神情鼓舞阿爾敏:
「沒錯,那裏有大海,不過你還沒看過對吧?我們對外面還一無所知,火焰的水、結冰的大地、沙的雪地…那裏有著無限的可能性。」
阿爾敏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澈起來。
下一畫格,艾連有些故作樂觀的繼續說:
「我想牆外一定存在著……」
然後翻頁過去,下一個畫格,是小女孩被狗咬死的慘狀;
「自由——」
艾連神情突然嚴肅了起來。
瑪莉亞之牆奪還戰前的第72話,藉由艾連與阿爾敏的互動,作者似乎都在暗示讀者,牆外可能沒有自由;到了第90話,看過父親古立夏留下的訊息,窺見未來的艾連已經知道,牆外沒有自由。但是,前前後後,他又不忍心看著懷抱著單純夢想的阿爾敏的意志消沉,他不希望阿爾敏背負著「不該被復活」的罪。艾連內心的矛盾從此刻開始不斷增長,形成難以承受的重擔,最後走向最後惡魔之路。
但是我一直認為,艾連不是真的要滅世,因為這麼多篇幅都告訴讀者,阿爾敏那個清澈的眼神,艾連是看在眼底的。我感覺作者讓艾連的心態是,他可以自己當惡魔,自己當一個壞人、罪人,但是要讓阿爾敏這樣的「孩子」擁有一個自由的世界。
純粹善良的阿爾敏才是拯救世界的關鍵。而艾連必須作為惡魔。他要替阿爾敏鋪平未來的道路。從這個角度去思考,更會對艾連承擔的重量感到悲傷。
因此,地鳴終止,世界得救。帕拉迪島的領袖是阿爾敏,只有他才能替帶來真正的和平。
這是我預測,或者說我希望的結局。
五、米卡莎
米卡莎發生頭痛的時機如下:
第1話:城牆被打破,艾連母親慘死,她與艾連被漢尼斯大叔帶走。
第5話:路易潔母女向她道謝,她想起父母被殺的事情。
第6話:米卡莎被人口販子帶走,米卡莎受傷躺在地上,背景有「ズキ」,可能也是在頭痛。
第7話:托洛斯特區攻防戰,艾連可能已經死亡,自暴自棄的米卡莎用完瓦斯,倒在地上,意識到艾連已經離開她。
第29話:艾連被女巨人吃進肚子
第45話:經歷城牆上的戰鬥,米卡沙醒來,發現艾連已經被萊納與貝爾托特帶走
第83話:擊敗貝爾托特後,目睹命在旦夕的阿爾敏。
第109話:已經長大且加入調查兵的路易潔對她行禮,跟第5話時一樣,她想起路易潔母女,然後又想起父母被殺的事情。
第138話:看到剛剛才和賈碧、法爾可、皮克團聚的艾爾迪亞人,突然全變成無垢巨人。
第3話,一零四期訓練兵解散儀式當晚,艾連三人遇見漢尼斯大叔。漢尼斯和他們聊起過去古立夏,然後問艾連:
「關於你的父親的行蹤……你有想起甚麼嗎?」
然後艾連突然頭痛。米卡莎有點斥責地喊「漢尼斯先生!」,漢尼斯趕忙道歉:
「對…對了,很抱歉,我都忘了。」
這時艾連頭痛的畫格出現了跟米卡莎頭痛一樣的音效字「ズキ」。
以上線索來看,一開始不只是米卡莎有頭痛,艾連也有,而且是使用一樣的音效字。
第5話是第一次最仔細的交代「頭痛」這件事情的背景:在托洛斯特區攻防戰,米卡莎讓會長把貨車移開,讓眾人先進到城內。
然後,年幼的路易潔與她的母親向她道謝,是米卡沙救了她們母女。突然米卡莎頭又痛了起來,她想起過去的記憶,接著,畫格是「844」,意指年份,音效字是「ズキ」,字幕是米卡莎說:「好痛」,然後下一個畫格,是米卡莎的母親幫她在手臂上紋上家紋。因此,「ズキ」應該就是紋身時的聲音。(坦白說不是很明白刺青會發出甚麼聲音,但是畫面中,桌上擺著類似刀等工具)
第6話,米卡莎回憶中,艾連殺了人口販子,古立夏趕到,艾連替米卡莎為上圍巾,跟她說:
「我們回家吧」
然後回到現實時間,米卡莎心中想:
「我…在這個世界還有地方可以回去。艾連,只要有你在,我就無所不能。」
第7話,她想起被幼年的痛苦回憶,歹徒掐著的艾連要她起身戰鬥。於是,原本已經放棄的她,再站了起來,要和巨人戰鬥。她的內心獨白:
「對不起,艾連,我不會再放棄了。我要是就這麼死了,到時候連你的事情,都再也無法去回憶。」
此時的話格是第一話,她叫醒樹下睡著的艾連的那一幕。
我覺得,米卡莎的頭痛,是她意識到「家」的概念時。
「家庭破碎了」
「家,回不去了」
「家人不在了」
「家人變成巨人了」(第138話)
第5話時,作者是用直敘的方式去帶出米卡莎關於頭痛的回憶,她在頭痛時,喃喃說:「為什麼這個時候會想起來呢?」然後開始回憶父母被殺,艾連手刃歹徒,最後鼓舞她戰鬥的這段往事。
因此,我認為「頭痛」這個元素,在一開始的時候,是作為「某段記憶被壓抑」的信號,不一定只發生在米卡莎身上。但是到後面,則演變成米卡莎獨有的設定。於是就會引出一個暗示,暗示著米卡莎擁有另一個平行時空的記憶。
第138話,米卡莎劇烈頭痛後,進入到與艾連逃到深山小屋隱居的回憶裡。然後,她在這個記憶中做出選擇,她選擇殺死艾連,帶著艾連的記憶繼續活下去,然後從這段小屋的記憶中回到當下的時間線。
我也曾經就這條線索去猜想結局,但是很快會遇到不自然的地方:
一、作者不斷藉由艾連釋放「未來已經被確定」的訊息。除了米卡莎的頭痛,故事中找不到其他「可能有多重宇宙」的暗示,而米卡莎的頭痛在故事中與多重宇宙的聯想,我覺得也不強,只有第一三八話最明顯。
二、多重宇宙的設定會侵蝕《進擊的巨人》在自由意志的闡述上形成的悲劇效果。
艾連已經知道了未來,而且未來沒辦法改變,換句話說,他的自由意志等同被進擊巨人之力取消了。艾連是不自由的,這是悲劇的起因。而艾連選擇接受了命運,在不自由之中展現了自由,完成悲劇的超越。這是悲劇強大的情感張力的來源。
但是,如果存在「不同的選擇會帶來不同的未來」這種設定的話,那意味著自由意志是存在的,只是不知道出於甚麼原因。然而,自由意志的設定,至少在同一個作品裡要有普遍性,不應該是這個人有,而那個人沒有,而造成差異的原因,卻又沒有透露較為清晰的理由。如果自由意志可能是存在的,艾連的不自由,就變成可能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他的悲劇性就減弱不少,因為沒有自由,可能不是人世間普遍的事情,而是帶有機運性而已。對艾連的痛苦的共鳴感大為減弱。
我看到很多人就多重宇宙這個可能繼續往下發展,尋找各式各樣的解釋,但是對我來說,先不論這許多解釋都存在難以自圓其說的問題,若同意了多重宇宙的存在,就會與自由意志的設定造成了互相牽制,削弱了戲劇內在張力。
我想強調的是牽制,而不是辯證,因為故事看起來,並不存在藉由米卡莎與艾倫作為對照,展開一段對自由意志存在與否的辯證的劇情展開。
「自由」是《進擊的巨人》最核心的主題,我不認為作者會在這個主題上處理的根基不穩。
我的推論是,頭痛「ズキ」的確是作為「痛苦的記憶」的信號的。因為壓抑,所以頭痛。只是最開始並非米卡莎獨有。第三話的艾連壓抑的是他吃掉父親古立夏的記憶;米卡莎則是壓抑失去家人的痛苦記憶。
到後面,則慢慢轉為米卡莎專屬設定。頭痛是一個信號,當米卡莎被某個場景刺激之後,似乎聯想到某個「痛苦的記憶」,然後因為壓抑,於是產生頭痛。
「家庭破碎了」、「家,回不去了」、「家人不在了」、「家人變成巨人了」,這些景象讓她聯想到某個痛苦的記憶。
這個「痛苦的記憶」是家人被殺的記憶,也是「她殺死艾連」的記憶。而「她殺死艾連」這個記憶,是從未來傳送而來。也就是「尤彌爾的引導」。
她不願意面對艾連被自己親手殺死的痛苦記憶,逃避了艾連之所以必須如此的決心。阿卡曼族的血統也許也讓她不被尤彌爾操控吧,但是我覺得,正如艾連不去控制阿爾敏等救世小隊的記憶一樣,他要讓米卡莎是基於自己的意志,去領悟這一切而得到自由。
而一三八話的小屋之夢,則是一個隱喻,隱喻米卡莎要從「家」的奴隸狀態解脫,成長為自己的主人。她是自由的。她要做出決定,她必須戰鬥,必須殺死艾連,必須以她的意志作出選擇。
他選擇違背艾連的希望:「我死後,把圍巾丟掉,好好活下去。」
她圍上圍巾,表示她忠於自己的內心,因為她愛著艾連;
但她也要殺死艾連,阻止地鳴,因為她忠於自己的人性。
她理解艾連發動地鳴的理由,她必受艾連得成為惡魔,她也必須接受艾連得死的命運
而「艾連在巨人的嘴裡」這個對戰鬥成敗至關重要的情報,米卡莎沒來沒由的就是知道了,而且此時畫格中的她,眼神堅定、意志堅決。我認為作者不能草率的就讓蛻變的米卡莎,隨隨便便反正就是知道了,然後去做出十多年來的最重要一斬。
以上是我認為,「尤彌爾的引導」,是較為能接受的米卡莎頭痛解釋。尤彌爾無法改變阿卡曼族的記憶,但是她可以藉由刺激,達到引導的效果。米卡莎在故事中是比較沒有主見,沒有自己意志的角色。如艾連所批判,她是奴隸。她總是被家所束縛,變成只要為了艾連而活。
頭痛要引導米卡沙是自由,她必須要斬斷家的束縛,成為自由的人,她必須戰鬥,必須殺死艾連,必須以她的意志作出選擇。
第138話,米卡莎說,艾連就在巨人的嘴裡。這麼明確的情報,對故事推進不可或缺,而作者也沒有解釋她怎麼知道的,因此,就跟前面「尤彌爾救回瀕死的吉克」一樣,我認為這是「尤彌爾引導著一切」的線索。
關於米卡莎的頭痛,是被討論的非常熱烈的主題。我還有另一個跟上面接近的猜想:頭痛來自於艾連想要改變米卡莎的記憶,儘管米卡莎擁有阿卡曼的血統,他仍然嘗試,而始祖巨人之力與阿卡曼族的血統造成的衝突,使米卡莎頭痛。
假設頭痛是「改寫」與「抗拒」的原因的話,第3話的艾連頭痛也變得可疑了起來。當時的他已經同時繼承了「始祖巨人」以及「進擊巨人」。而始祖巨人的「修改記憶」的能力,因為沒有滿足王血接觸而無法發動。假設這時候諫山創的巨人設定還不完整,始祖巨人還沒有加上「王血接觸」這個設定的話,是否這時候艾連處於「可能無意間發動始祖巨人之力」的狀態的話,那麼,是不是暗示著,艾連因為痛苦,所以無意之間,發動始祖巨人之力去壓抑(抹除)記憶,然後同時,體內的「進擊巨人之力」對這個抹除動作進行抗拒,於是產生頭痛「ズキ」?
如果用這個假設進行考察,就會產生這個疑惑:如果要用始祖巨人之力,艾連為什麼不乾脆修改阿爾敏等人的記憶呢?
我認為原因還是得回到「尤彌爾的引導」這件事上,也就是艾連想要展現給尤彌爾的東西:「愛」
阿爾敏等人是自由的,艾連會讓尤彌爾看到夥伴不會放棄自己,就算自己是個惡人,夥伴們仍相信他,最終也會理解他。
而米卡莎是特別的,因為米卡沙一定會相信艾連。因此米卡莎的頭痛,上述的一與二就會出自兩個不一樣的動機。而不論是一或者二,米卡沙最後都用行動完滿的回應了這兩個動機。
一、站在尤彌爾的視角,她會傳送未來的痛苦記憶;引導米卡莎的行動,得到她想知道的問題的答案。
二、站在艾連的視角,則是希望消除米卡沙的記憶,希望她不再是自己的奴隸,能夠自由。
從二的觀點來看,艾連傷害米卡沙那些話,背後蘊含很糾結的複雜情感。他討厭這個像奴隸一樣的米卡莎;但是,他也憐愛這樣的米卡沙,艾連不會告訴米卡沙他真正的想法,因為他知道米卡沙一定會追隨自己成為惡魔,他不願意米卡沙背負這樣的罪。米卡沙的行動也證明了艾連的猜想沒錯,即使不知道真相,即使被艾連言語罵成奴隸,米卡沙卻還是相信著艾連,願意跟他一起承擔這個罪,(第一三零話,被拉進通道的眾人對艾連的呼喊)。如果已經確定的未來是米卡沙會殺死自己,那至少最後一刻,艾連死之後,(第138話),希望米卡沙把他忘記,幸福的活下去。
六、其他
讓以及柯尼,他們不會再留在軍團,也不會留在政府內,而是退隱,過自己的簡單生活。
皮克、賈碧、法爾可,亞妮,與家人團聚。賈碧與法爾可是馬萊未來的希望。
皮克、亞妮、萊納都不會留在戰士小隊。
儘管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柯尼、讓、萊納、皮克、亞妮的手上畢竟沾滿了鮮血,他們不想再涉入江湖,現實面來看,因為他們的殺戮造成的受害者們也無法接受他們繼續待在政府裡。因此作者應該不會讓他們留在政府裡。
之前,夏迪斯教官留下這樣的話給他救下的訓練兵:
「如今你們這能夠保住自身了,留在這個體制內。」
「不過,該挺身而出的日子總會到來,在那之前,絕對不要迷失自我。」
因此,可以預期這些訓練兵會是帕拉迪島軍團的正面力量。
我猜希斯特莉亞知道艾連真正的想法。因此才會同意艾連執行地鳴計畫。
希斯特莉亞曾經說,她若不全力阻止艾連,以後無法抬頭挺胸的活著。如果不合理化希斯特莉亞這一轉折,恐怕會變成很明顯的瑕疵。
米卡沙會留在帕拉迪島,但是會在一個鄉間小屋裡,帶著艾倫的記憶與那條圍巾,度過餘生。
李維會歸隱,不知下落。
怪誕蟲不知所蹤,繼續尋找下個宿主。
最後一幕是艾連的父親古立夏,抱著嬰兒的艾連,對他說:「你是自由的」
這裡有3層隱喻
一、艾連的故事就像我們每個人的成長一樣。小孩子的世界總是非黑即白,當我們越來越大,經歷越來越多,就越明白世界上普遍存在的是其實是灰色地帶,沒有絕對的對或錯、善與惡。而當我們體悟之後,就越不會對人以及事情有輕率的判斷。只是,我們同時也失去了孩童那份單純的衝動,可以為了簡單的目標全力以赴,那種單純的快樂。如果說,人的成長就是社會化的過程,而社會化就是在我們的心靈加上一道又一道的鎖、蓋上一層又一層的網子、塗上一團又一團模糊不清的顏色,在這個世界,我們找不到自己的定位,這樣的漂浮失重狀態,人無法控制自己,人不是自由的。越成長、越社會化,人就越不自由。那麼反過來說,年紀越小,社會化越淺,就越是自由的。成年人喜歡跟小孩相處,因為在孩子身上,我們看見失去已久的純真。孩子根據直覺的行動,直接表現的快樂與悲傷,在在都是自由的表現,而這些是大人們可能已經永遠失去了的東西。孩子是自由的,越小越是自由,剛出生的孩子是最自由的,他甚麼都不知道,沒有記憶,一切行動都沒有理由。
二、艾倫的命運是注定的,他一出生就注定要成為進擊的巨人,要被尤彌爾引導,要被殺死,要讓巨人之力消失。他是最不自由的人,故事最核心的角色,為自由奮戰的人,其實真正是命運的奴隸。
三、艾倫知道未來,而他仍然選擇這麼做,他接受了他的命運,做出了選擇。他是基於自由意志而接受命運,沒有逃避,結局是一樣的,但是這個過程他得到了愛,也鼓起勇氣,做了一切的奮鬥,可以說他的精神衝破了命運的枷鎖,他沒有像弗里茲王逃避,因此他是自由的,這是悲劇的超越。
第二個意義充滿反諷,我覺得是最悲傷的,但卻是我個人覺得最像作者的思路的。
第一話米卡莎叫醒艾連這一幕在故事中出現多次,我認為寓意是:艾連的故事,雖然結局已經確定,但這場驚心動魄、壯闊波瀾、悲喜交織的故事,值得你去經歷,這就是你的冒險,請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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