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9日 星期四

2013/12/16

好像自言自語寫日記的習慣消失很久了。電腦裡找到這一天的日記,乾脆不整理直接放上來。邏輯混亂、言語不清、不知所云。這就是日記。


2013/12/16


每個人都渴望有人了解自己,也許終其一生就是在追求這樣的感情。如果我們已經不處於背負使命感的年代,不抱存著將自己的意義落實到更大群體的意義而精神永在,我們也許只剩下小小的希望,屈指可數也好,能夠了解自己,明白自己,認識自己的她人。但在我們跌跌撞撞的路上,經歷數次希望與失望的過程,即使憤世嫉俗沒有找上我們,多少我們也把自己罩在世故的保護傘下。說:「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然後躲起來,藏起來,害怕再次展露出被他人了解的渴望,因為我們不想再被傷害。

那是不是僅僅只是種逃避與怯懦?

不過,有誰不是怯懦的?有誰敢說自己有勇氣?有誰不是在這個充滿危險與陷阱的世界,亦步亦趨小心翼翼的,慢慢地踏出下一步前進?

只是那種太喜歡強調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好像已經看破一切,因此變得輕蔑,變得不屑,變得不再去嚮往更單純更純粹的情感。在我看來,總有種無知當勇氣的愚蠢。

只是我自己不也經常無意間流露出這種愚蠢?只是以一種看似感傷的態度,包藏在感傷之下也許才是真正的狂妄。我才是那個最愚蠢的狂妄之徒。因為我在自己的暗角,刻下自認為真理,連表態都懶得表態的背後意義,是因為自己心裡的認定已經堅實到


深刻的幸福,往往來自過去有過痛苦的經歷;然而在感受到幸福的當下,必又會因為過去的陰影而不安,深怕下一刻這一切馬上都煙消雲散,而害怕那時無法承受的失落。幸福如捧在手心的玻璃般,太過小心不摔碎它的同時,也無法全心全意的沉浸其中。幸福的感覺越強,恐懼就會越深。如此一來,真正的幸福存在嗎?全心全意地浸在當中,百分之百的相信「自己『是』幸福」的事情真的存在嗎?如果有人這樣說,我總抱持懷疑。

馬建在《非法流浪》中,對邊疆民族的純樸,只隨口提一句質疑便戳破了大多數人的想像,「沒有經歷過考驗的純樸是真的嗎?」。對我而言,整本書的意義僅只一句也就足夠,我不是向來是懷疑論者嗎?同樣的,如果有人說自己是幸福的,我的心裡卻免不了刻薄的回問這個使自己厭惡自己的問題:「沒有經過考驗的幸福是真的嗎?」

真正對幸福的感覺豪不懷疑,徹底的徜徉其中,能做到這樣的人只有孩童。孩童才是世界上真正幸福的生物。一旦踏入社會之中,便無可避免的陷入與生活與現實的鬥爭中,人只能改變自己去迎合社會,而改變一旦開端,人便離開初始最純真的幸福之地。直到有一天驀然回首,回顧懵懵懂懂的一生,對那遙遠不可辨的童稚以及早已模糊的往路哀傷,哲學家總誕生於自覺,接著就是在追求一條反璞歸真的路。我們努力的變回孩童。

然而,媚俗也僅一線之隔。任何嘗試去說「甚麼『是』甚麼」的企圖都帶有危險,(包含現在的我),因此,盡量可能的去描述我所想傳達的,最終都無可避免變成語言或文字的裂解,僅僅變成可以隨便轉錄取用誤用的片段。

幸福的反面不是痛苦。如果說深刻的幸福來自痛苦的經歷,曾經在痛苦的過程中領受過短暫的幸福,而又終究不可避免的失去了它,這樣的人也許反而為了那幸福的滋味而要再次獻生於痛苦的循環之中。像是一場救贖,不這麼做不足以得到那份幸福。好像幸福必須是有代價的。

有誰會主動投向痛苦呢?會這麼做的人必是未曾遭遇過,或至少未曾被痛苦壓制到麻木的程度。但是社會上很多人卻宣稱要這麼做。基於(他們自以為的)人飢已飢,他們要在某個限定範圍內體驗痛苦,藉由這份經驗,去「感同身受」受苦者的痛苦。這可以說是我聽過最冒犯與不敬的念頭。

討論痛苦很難不落入唯心論的陷阱之中,如果不曾經歷過,又怎麼會明白呢?誰能真的明白痛失摯愛的感受?除非他也親自遭遇。我想彼此都能接受的就是保持距離與敬意。而非過分主動貼上前,企圖表示慰藉。只有沒有經歷過戰爭的人才會對戰爭有狂熱的渴望,沒有親自殺死過人的人才會搖旗吶喊要劊子手動手,如果我們能抱持著理解這一點的雅量,就應該也明白,那怕心中再想要嘗試去感受,也別貿然去擁抱一個,正經歷你不曾經歷過的痛苦的人,那反而激怒了他。甚至那會使自己更像是偽善。

偽善難以讓人攻訐就是在於他背著仁慈的假象,此時反而需要無賴才能揭穿這層偽善。在這種時刻我往往正是可以披上無賴面孔的人,因為我不是那麼在意知識分子的面子的人。我甚至自豪於自己這份坦率的真知識分子的無賴。

但總有一天,我知道,我也將面臨連基本同情都不會有的尷尬處境,我自顧自的走在自己的路,連自己都不能明白,這一生將會如何,又該是如何?一切都源自於對幸福與痛苦的二元特性的感知。當我意識到痛苦,我就明白,我終其一生都會在痛苦的邊緣掙扎。孩童的記憶之於我是否存在?我很懷疑。當我的意識降臨時,我清楚的記得,我感覺到眼前的不真實感如此強烈,自己像是憑空出現似的,就像是拋離進來這個世界似的。無所謂的反璞歸真,而是在這個世界上,真正的存在是被痛苦所包圍,無意識的純然快樂,正因其無意識,也沒有意義。

於是,動人的悲劇元素之一便是對於人生苦難的正面迎接,「生命如此美好」托洛斯基被處決前回顧一生,。但是,絕大多數的事實是,我們嘗試反抗生活的磨難,奮力掙扎卻效果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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